「銀行存款法」課稅無法源 稅務機關應先善盡實質查核之責

(記者吳振昕/台北報導)

王健安認為，推計課稅如果超過法律授權就不應該存在，行政法院應該要禁止國稅局這種毫無章法的課稅行為。
王明懿表示太極門稅務假案歷經20年還沒解決，她建議後續接手的稅務人員應依照行政程序法第117條之規定，主動撤銷違法稅單，否則恐將被視共犯。
張福淙警告當政者：像太極門這樣纏訟那麼久的莫須有稅單，如果還不儘速解決，須了解暴政必亡的歷史教訓。

       台灣稅務案件在行政法院及大法官釋憲數量中，所占的比例都是最高，賦稅人權保障尚待加強。雖然在去（2016）年底立法院三讀通過「納稅者權利保護法」，表面上政府好像已經在朝這方面進步，但是實際上以現行的稅務稽徵實務而言，仍舊存在許多侵害人民財產權，影響國家經濟發展的「潛規則」，讓許多中小企業及一般民眾深受其害。緣此，中正大學財經法律研究中心、中華人權協會2月24日於台灣大學霖澤館演講廳舉辦「論稽徵機關法定義務之履行及違反的效果」學術研討會，稅務機關凌遲納稅人的災難被學者專家認為較228白色恐怖有過之而無不及，在228和平紀念日即將到來之前，舉辦這場研討會，顯得別具意義。

       誠遠商務法律事務所律師王健安表示，現行國稅局採用所謂「間接證明法」（即銀行存款法） 推計課稅，毫無規則可言，且「協力義務」更時常被稽徵機關將舉證責任無限上綱推給納稅人，造成許多納稅人權利之嚴重侵害。行政法院應該禁止稅務機關以寡推多的推計手法，也不應讓人民負擔法律所無的協力義務，才能避免人民無端受害。德明財經科技大學財金學院財政稅務系兼任副教授王明懿表示，事實上法律根本沒有通過所謂「銀行存款法」，而且即便國稅局採用所得稅法第83條之1「間接證明法」課稅，也要先經實質之查核，且報經財政部核准後才可以進行，且報部核准的程序不能事後補正，違反程序正義之稅單更應根據行政程序法第117 條主動撤銷。否則後續接手的稅務人員，恐成為共犯。

       九鼎會計師事務所會計師張福淙表示，40多年前他在稅務機關擔任稽核人員時，就發現「銀行存款法」根本就違法，並曾撰文批駁，想不到此法竟貽害台灣數十年不曾改進，令人匪夷所思。他同時也呼籲民進黨，不要忘記當年創黨之初衷，如果稅制不真正改革，把人民當「提款機」，小心「暴政必亡」。

       王健安表示，從執業律師的角度來看推計課稅，稅務機關用銀行之存款來推計銷售額是很常見的方法，但是在法院卻面臨沒有辦法溝通的窘境，因為怎麼推計？錢怎麼算？完全沒有規則可言。「要向人民課稅總要有規則吧！沒有規則要人民如何依循？」他指出，有的稅務人員查到一筆逃漏稅所得，就把帳戶內所有金額都當作同樣的所得，並且要求人民舉證剔除不是所得的存款，問題是人民沒有設帳的義務，沒有憑證國稅局也不認帳，作法對人民十分不公平。他認為，政府採推計課稅應該是例外中的例外，絕大部分要以核實課稅、量能課稅為原則，真的查不到佐證資料，才能用如銀行存款等資料間接的證明。他以太極門稅務假案為例，指出國稅局邏輯有問題，沒有先調查太極門敬師禮的所得性質，就先預設是補習班學費，而且金額也不知道怎麼算的？就這樣開出稅單，縱使查出有一個人說是學費，整本帳戶就都是學費嗎？「有法律准許國稅局這樣推定嗎？」王健安認為，推計課稅如果超過法律授權就不應該存在，行政法院應該要禁止國稅局這種毫無章法的課稅行為，同時也要禁止國稅局一股腦將舉證責任往人民的協力義務推，協力義務不能超過法律所無的範圍。

       王明懿表示，法律之前人人平等，因此在賦稅上應要求政府依照法律課稅，對程序不符的徵稅，人民有權利拒絕。而推計課稅的內容更不能忽略課稅事實的調查。她認為，太極門稅務案件並不是個案，在她輔導的許多中小企業，都面臨類似的問題。在太極門的稅務案件中，國稅局從一開始便沒有依職權調查，事實上太極門是一個「氣功武術修行門派」，如果國稅局當時有去查，就不會有這種虛擬的想法。她認為稅務機關課稅應核實認列，以直接證明為主，間接證明為輔，要查無證據才有間接證明法之適用。所有間接證明法都要先做過職權調查，並負舉證責任，不能僅憑納稅人應負協力義務就把職權調查之義務轉嫁給人民。她更指出，中華民國根本沒有通過所謂「銀行存款法」，財政部於70年40060號函釋也提到，向金融機關調納稅人的資金往來也要先依法報備，而採用所得稅法第83條之1之間接證明法，第一要務更要報經財政部核准，以避免過於浮濫。而今國稅局全部沒有符合法定程序，因此應依照行政程序法第110條之精神，認定此稅單自始即違反正當法律程序，自始無效。太極門稅務假案已經歷經20年還沒解決，她建議後續接手的稅務人員應依照行政程序法第117條之規定，主動撤銷違法之稅單，否則恐將被視共犯。

       張福淙回憶起40多年前李國鼎時任財政部長，推出「銀行存款法」時，當時他還是國稅局稽核人員，就曾撰文批評當時用個人銀行存摺查帳的手段不合法，但在當時卻是很有效的課稅方式，因為會讓人民害怕，進而用協商的方式達到課稅的目的，想不到40年後這個遺毒還在貽害百姓。他認為太極門假案，稅務機關也是想用這種嚇阻的方式逼太極門協商，沒想到踢到鐵板。國稅局的問題就在一開始沒有把性質搞清楚，後來自己也推翻敬師禮是學費之認定，另一方面金額也胡亂推算，而今國稅局就是不願意放手，不甘心撤銷而已，沒辦法查出新證據，也沒辦法把金額算清楚。他奉勸國稅局還是要放下，早早撤銷這一張荒謬的違法稅單。

       張福淙回憶，當時曾經幫民進黨研擬稅改方向，但是他看到林全內閣目前的稅改根本是「空話、混話」，根本不懂目前稅制的弊病在哪裡？他指出，目前稅制最大的弊病在於：1.具有很高不確定性，稅法含含糊糊，人民無所適從；2.稅制往往造成對經濟發展之扭曲，影響投資意願甚巨。他認為民進黨執政後已失去創黨時的理想，稅制只想到要如何抽稅，他警告當政者：課稅就是暴政，應該課的稅自當要課；不該課的稅，例如太極門這樣纏訟那麼久的莫須有稅單，如果還不儘速解決，須了解暴政必亡的歷史教訓。